作者XforeverX (JeffC)
看板marvel
標題[創作] 守山人(2)
時間Sun Jun 15 23:38:25 20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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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:那些聲音不該存在
有些聲音,不該存在。
例如那位已經斷氣的人,他最後的聲音,是我在清晨三點醒來時聽見的。
「我不想死在這裡。」
聲音像氣息一樣短促,並沒有迴盪,也沒有任何來自山林的回音,就這麼直接在我腦中響
起。睜眼的瞬間,我甚至覺得自己還在夢裡。但我知道,那不是夢。
我穿上外套,拎著頭燈、急救包與對講機,一路奔向西側的滑坡小徑。那裡是個不常有人
走的支線,只在緊急時才開放。大多數人不知道那條路存在,或早就認為它太危險,不會
冒險涉足。
我走了四十多分鐘,在一處碎石崩落邊緣,看見一個人影。
一具屍體,倒臥在乾涸溪溝下,明顯摔落已久。
那是一位獨行的中年登山客,身上還穿著半新的風衣,背包掛在不遠處的石縫中。我順著
他的裝備找到手機,儲存電量早已耗盡。手機殼裡夾著一張皺巴巴的合照,照片裡是他和
一位年輕人,笑得自然,像是父子。
我站在那裡好一陣子
那聲音不是幻聽。我確信它是真的,是他臨死前的某個念頭,在不知道被誰「接住」的情
況下,抵達了我這裡。
但他已經死了。
我並沒有救到他。
那天,我第一次思考,我的能力有界限嗎?
我不是神,也不是什麼預知未來的人。我只能接收到「即將離開」的人所發出的訊息。而
有些訊息,來得太晚。
我通報了山警,也協助將遺體運下山。辦理完報案程序後,坐在山莊門口抽煙。天色才剛
亮,山還靜靜地躺著,霧氣從谷中湧上來,把遠處的樹林全都吞沒。
我心裡悶得發緊。
那天傍晚,一位女登山客前來借宿。她約莫二十出頭,背著小包,外表不是典型的山友,
反而像都市女生來郊外取景的類型。我本想勸她不要再往高處走,但她主動說明明早只走
前段拍照後就下山,不進主峰,不走高線路。
我點頭替她準備床位與熱茶。
她喝了一口,抬頭看著我,說:「你臉色不太好。」
我笑了笑:「可能昨晚沒睡好。」
「昨晚那件事啊?」她輕輕地說。
我一驚,警覺起來。
她放下杯子,坦然地說:「早上在警局門口看到你的名字簽名。你是不是第一個發現那位
先生遺體的人?」
我點頭。
她眼神柔和了一下:「那你辛苦了。我有時也會聽見聲音。」
我瞪著她,懷疑她是來開玩笑的。但她只是很平靜地補了一句:
「你是不是開始覺得,這山在對你說話?」
那一刻,我整個人像被戳破似的。
她說自己從小體質敏感,無法明確聽見聲音,但能察覺情緒的波動。「有時候經過某個地
方,會忽然悲傷起來;有時走到岔路口,就覺得不能往左。」
她說這山「很老了」,像個沉默的老人,只會在某些時刻透露一點什麼,給那些願意聽的
人。
我沒說話,只覺得胸口悶得更厲害。
那晚,我躺在床上,想起剛搬來的第一個月,山上總是有很多聲音,風聲、鳥聲、雪打屋
頂的聲音。但後來,我開始分得出哪一些是「自然的聲音」,哪些是「不屬於這裡的聲音
」。
那些聲音不應存在,可它們真的出現了。
我試著驗證這些訊息的真偽。開始記錄我所「接收」到的每一則訊息,每個時段、情緒、
關鍵詞,以及是否成功找到對應的事件。
我的筆記本上出現了這樣的紀錄:
5/17 夜,聽到「請幫我告訴她我不是故意的」→ 次日於東側林徑發現一名女性登山者遺
失的手機,畫面中有她與男友的語音紀錄,爭執內容一致。
5/21 凌晨四點,聽到「小萱,我會回家」→ 早上發現有位失聯者正在求救,因崩塌路段
無法回頭,透過我提供的位置指引成功回到登山口。
5/30 下午,聽到低語無詞,情緒恐慌→ 未能定位來源,但翌日接獲失蹤通報,疑似當時
已遇難。
這些紀錄慢慢堆疊起來,不再是「巧合」能解釋的範疇。
而那位女登山者,第二天離開前,留下了一句話:
「你會遇到更多聲音的,不是每一次都能救,但每一次都值得聽。」
她沒有留下聯絡方式,只是把名字寫在山莊留言本上:林妍。
我在筆記上加了一行:
有人也聽見了,那代表我不是瘋了。
——
我坐在山莊外頭,看著天邊的星星。這山的夜空總是特別清楚,像有什麼東西,把塵世的
雜訊都隔離了。
我開始接受自己現在的身份,不只是山莊管理員,也是一個收信人。
我不清楚這能力能持續多久,也不知道我能救多少人。但我知道,只要我還能聽見,就會
出發。
哪怕那聲音,根本不該存在於這世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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