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XforeverX (JeffC)
看板marvel
標題[創作] 有人沒搬走(7)
時間Tue Jul 8 00:22:48 20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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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:他不想搬,也沒人想來
我遇過很多奇怪的房子,也遇過不願意走的靈,但這次,是我第一次動念不想把房子賣掉
。
那是一間位在大稻埕的老公寓,紅磚外牆,屋齡將近五十年,樓下是老茶行,樓上曾是書
法老師的自住空間。整間屋子裡散發著淡淡的墨香,連木門邊緣都還有幾句半褪色的對聯
。
當初拿到這個案子時,組長拍著我的肩說:「快處理掉吧,老屋放太久會砸招牌。」
但很奇怪,這間房子即使位置好、價格合理,帶看過的人卻沒有一個願意考慮。有人說樓
梯太陡,有人嫌陽光太強,甚至有人才走進門就嚇得轉身跑掉。
那天晚上,我夢到了一個人。
夢裡,我站在那間屋子的書房門口。房裡光線很暗,桌上擺著一疊疊宣紙,一盞黃燈孤獨
地亮著,燈下坐著一個老人,背影挺直,筆握得很穩。
「你別賣,這是我最後的世界。」他的聲音很輕,卻清楚地傳進我心裡。
我沒說話,只是看著那個背影,覺得陌生卻又莫名熟悉。
「這裡有我的呼吸,有我一筆一劃留下的心情。有人走了會留信,有人走了會留東西,而
我……只想留一個可以繼續安靜寫字的地方。」
他放下毛筆,緩緩轉過身,看著我。
「如果這裡也沒了,我就什麼都沒有了。」
我猛地醒來,天還沒亮,手心全是冷汗。
——
隔天,我照例打開看屋預約表,卻發現前一天報名的客戶全部取消。
「大概是有什麼氛圍讓他們不敢來吧……」我苦笑著自言自語。
那天,我一個人走進屋子。
空氣裡依舊帶著墨香,書房的桌子還擺著毛筆和半乾的硯台,牆邊幾幅作品掛得端正,像
是剛完成就被放上去展示。
我輕聲說:「打擾了。」
屋裡靜得出奇,但我卻感受到一種濃厚、溫柔的存在。不是被驅趕,也不是拉扯,而是很
平靜地告訴我,這裡真的不需要別人。
我慢慢坐到書桌旁,指尖輕輕劃過一張留白的宣紙,感覺到紙纖維上殘留的溫度。
我從沒遇過一個這麼「完整」的靈體。他沒有怨恨、沒有眷戀誰,也沒有無法放下的遺憾
。他只是純粹,不想搬,因為這間房子就是他最後的舞台。
我陷入了掙扎。
這是我第一次,真心想違背公司規定,不賣這間房。
——
我找到了屋主的兒子,約在一間小咖啡館碰面。
「這房子……我能不能不賣?」我問。
屋主的兒子愣住,看著我很久,才輕輕嘆氣。
「其實我一直不太敢進去,怕看到爸爸還在那裡寫字……可也總覺得如果賣了,好像真的
跟他說再見了。」
我沒有催促,只是慢慢把夢裡的事、我在房子裡感受到的細節,一點一滴說給他聽。
說完後,他沉默了很久,終於抬起頭,眼眶泛紅。
「如果可以,我想把那間房子留著,改成一個紀念空間,讓更多人可以去看看他的字,也
知道他是怎麼生活、怎麼寫字……」
我點點頭,覺得胸口忽然鬆了開來。
「我會幫你安排,不用擔心。」我說。
那一刻,我很清楚,這次我不會拿到業績,也不會得到獎金。可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
,甚至是被尊重的幸福感。
——
幾個月後,那間房子重新整理好,掛上 「陳老師書法紀念空間」 的小木牌,窗邊多了一
張訪客留言簿。
偶爾會有人專程去參觀,看那些掛在牆上的墨跡,聞那股淡淡的墨香,或坐在書桌前感受
那個已經離開卻還在的呼吸。
有些人會留下字條,有人會悄悄放一枝花,也有人只是靜靜坐著,像是陪一位老朋友喝茶
。
我每次去,都會在桌邊坐一會兒,手指輕敲木面,對著空氣說聲:「我來了。」
雖然沒有回應,但我總能感覺到有一抹細微的氣息在我旁邊,像是在看著我、也像是在笑
。
回程的路上,我忽然領悟到:
「有些人不需要新的旅程,只要一盞燈,為他的舊夢亮著就足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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